刑事案件卷宗阅卷技巧（收藏版上）！
作者：郭永利
来源：九章刑辩
一份绝对值得收藏的刑事案件阅卷操作指引。12年刑事审判经历，十多年刑辩律师从业经验，北京策略（呼和浩特）律师事务所主任郭永利律师20余年刑事法律实务经验和心血凝结于此“万字言”。
十二年从事法官职业的刑事审判经历，十多年的律师工作，办理了百余起刑事案件，一个案件的卷宗册数有多有少，少的就两册，多的上百册，面对证据的纷乱错杂，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驾轻就熟，在不断的总结，不断的思考。下面就来谈谈刑事侦查卷宗的阅卷方法和技巧。
一
侦查卷宗的组成及阅卷概述
刑事案件的侦查卷宗主要由三部分组成：
（一）是法律文书部分，即诉讼文书卷，该卷宗包括立案、拘留、逮捕、取保候审等强制措施手续、起诉意见书等法律文书，这些法律文书绝大部分为制式文书，主要涉及程序性问题。
（二）是诉讼证据部分，即诉讼证据卷，这部分包括刑事诉讼法规定的各类形式的证据，如：书证、物证照片、对证人、被害人的询问笔录、对犯罪嫌疑人及同案犯的讯问笔录、鉴定意见、情况说明、现场勘验报告、侦查实验报告等等。正因为刑事侦查卷宗包含了这么多的证据，我们在阅卷时就要掌握一定的规律和方法，这样不仅能提高效率，还可以更全面的了解案情，为确定辩护方向和策略打下坚实基础。
（三）是视频资料部分，这部分材料在前几年的刑事诉讼卷宗中没有，近几年由于对最高检察院、公安部都要求对犯罪嫌疑人讯问时要全程录音、录像，所以才有了这部分内容。一般没有独立的卷宗，通常以光盘的形式随卷移送。
二
卷宗的查阅与复制
《刑事诉讼法》规定“辩护律师自人民检察院对案件审查起诉之日起，可以查阅、摘抄、复制本案的案卷材料。”因此，作为辩护律师要时刻关注案件的诉讼进程，如案卷进入审查起诉阶段要在第一时间去复制案卷材料。现今，移送审查起诉到检察院的侦查卷宗一般都会进行电子扫描存档，律师可以在案管中心直接复制光盘，或者打印或拍照，但也不排除有的检察院或卷宗没有电子扫描，特别是补充侦查的证据材料一般是不进行电子扫描的，这种情况下律师就要联系办案人进行拍照或复印，如果拍照律师要自行准备好拍照设备。为了节约时间，提高效率，建议律师在去检察院之前，先和案管中心或办案人取得联系，约定好复制时间和复制方式。
如何复制卷宗有没有考虑过？我的习惯作法的完整复制，也就是说包括卷宗的封皮、目录、卷底一页不差地复制，也是独立装订成册，我要做到我手中的卷与检察官、法官手中的卷是一致的。通过反复阅卷，做到检察官说到哪一个证据，我能准确的从卷中找到，并能知道这一证据所要证明的问题，存在的瑕疵，对被告人有利的情节等。
三
卷宗材料至少要三遍审阅
律师复制了卷宗材料后分至少要审阅三遍，个别证据材料还要反复研究。
第一遍粗略的浏览卷宗证据材料。为的是大致了解案件的基本情况、证据构成，简单的说就是了解案件的基本事实是什么，认定这个事实的证据都有什么。有人将这一部分省略了，取而带之的是看侦查机关的起诉意见书。我想说侦查机关的起诉意见书有没有什么参考价值？肯定是有的，但是完全信赖它行吗？也肯定是不行的。因为，我见过的起诉意见书可谓良莠不齐，有的认定的事实与证据完全不同，如犯罪嫌疑人明明不认罪，在起诉意见书上却表述供认不讳，所以第一遍的浏览不能由起诉意见书取代。
第二遍详细阅卷。通过粗线条的浏览卷宗，我们基本了解了认定犯罪的证据有哪些，侦查机关所认定犯罪的逻辑思维过程。下一步就需要我们针对指控犯罪的主要证据，抱着质疑的态度分析案卷，全面审阅，通过详细阅卷发现案件的矛盾，考量证据体系，以找到指控体系的缺陷和逻辑体系上的错误，从而形成自己的辩护思路。
第三遍在对案件整体把握的基础上，突出重点。通过第二遍阅卷，我们的脑海里已经形成初步的辩护思路，再通过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交流，了解案件事实，反复对照证据，修正我们初步形成的辩护思路，并在对案件证据体系全面了解的基础上进行辩护思路及策略的制定。
四
刑事卷宗的审查重点
今天要跟大家重点说的就是第二遍阅卷，怎么做得到详细具体，在阅卷中重点关注什么。我认为至少应当分为两部分内容，第一是与程序性问题相关的事实，第二是与实体性问题有关的事实。
（一）程序性问题审查
1、审查管辖权
审查管辖权的问题可以分两个方面：第一是地域是否有管辖权，一般地域管辖确定的原则是犯罪行为实施地和犯罪结果发生地，但是在司法实践中，社会的快速发展，高度发达的互联网在社会上的普及，传统的地域界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所以，这就需要我们认真通过研究刑事案件管辖的基本原则，司法解释的规定、公安部通知等综合去分析。
第二是法律上的分工管辖，公、检、法三机关在刑事案件的受理上，有明确的分工。法院直接受理的就是《刑事诉讼法》明确规定可以自诉的案件，一般不会容易出现问题。公安机关和检察机关多数案件也容易区分，但是个别的如与职务类、身份类有关的犯罪也会发生混淆。比如国有企业委派到非国有企业工作的人员，在工作过程中犯职务类犯罪偶尔也会发生管辖错误的问题。
所以辩护律师要把管辖权审查放在第一位。如果辩护律师能够在阅卷时发现并提出管辖权问题，那么在检察机关进行案件审查过程中、提起公诉前就会将管辖权问题解决。所以一旦在阅卷中发现存在管辖权问题，一定要向办案检察官提出。提出的方式尽可能以书面方式提出，做到“一步一个脚印”，这对律师来说，也是工作是否到位的一种表现。
2、时间审查
在时间审查时主要看报案时间、立案时间、拘留时间、逮捕时间、取保时间、延期审批时间、侦查终结时间、移送审查起诉时间等。《刑事诉讼法》对每个环节的办案期限都有明确的规定，延长需要履行什么样的程序。为了对时间问题心中有数，可以对案件的重要时间节点按时间先后顺序进行罗列，制作成图示或者表格的方式——司法机关办案时间表、案发经过时间表，作到一目了然。如果你能在法庭上对主要的时间准确的说出，提出你的观点，法官会对你刮目相看，认为你阅卷认真，记忆准确。
通过时间上的对应审查，可以发现办案机关超期问题，特别是异地抓获是否有临时羁押材料、是否存在非法羁押或超期羁押等情况。
（二）实体性问题审查
对于认定犯罪事实的证据部分，是我们审阅卷宗的重中之重。这部分证据可以归纳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主观证据，一部分是客观证据。主观证据即言词证据，主要由被告人讯问笔录、被害人、证人询问笔录、鉴定意见构成；客观证据，比如物证、书证、视听资料等。由于每个人的阅卷习惯不同，有的人习惯于先看主观证据，也有的人喜欢先看客观证据。
按照一般情况，按卷宗装订顺序，首先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讯问笔录、之后是对被害人的询问笔录，再之后是对证人的询问笔录以及鉴定意见、情况说明等。由于在我国以审判为中心的刑事审判制度改革尚在探索阶段，法官的传统审判思维模式还根深蒂固，言词证据在诸多案件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甚至个别情况下可以通过言词证据否定物证和书证。
我国的司法实践中，侦查机关更倾向于注重言词证据的收集，甚至不惜采取刑讯逼供、变相体罚等方式获取口供，所以我们审阅的重中之重也在言词证据。
1、三大笔录的审查
在三大笔录中显然最主要的对讯问笔录的审查。对于犯罪嫌疑人的讯问，正常情况下至少会三次以上，对于复杂案件会有更多次讯问。通过审阅讯问笔录，可以大致掌握案件的基本事实，清楚其辩解。所以对于犯罪嫌疑人的讯问笔录，我们在审阅时要注重以下几个方面：
（1）笔录头部内容审查
信息主要有：审讯时间、地点、侦查人员姓名单位。
审查时间主要是指审讯的起止时间，第一可以计算出审讯的时长，结合笔录的页数，看是否符合实际，如笔录时长30分钟，却记了四页笔录，或者笔录时长5个小时，却记了三页笔录，这都是不正常现象。另外，还有连续审讯十多个小时，或者在夜间12时之后审讯等，都有可能会涉及疲劳审讯或者变相体罚等问题。
讯问地点，第一次的讯问笔录通常都是在派出所或公安机关的办案中心进行，这很正常。之后犯罪嫌疑人会被送交看守所羁押，根据法律规定，对送交看守所羁押以后的犯罪嫌疑人不得在看守所以外的场所进行讯问。如果犯罪嫌疑人被拘留后，又出现在非看守所内讯问的情况，我们要指出讯问地点的合法性问题。因为讯问地点违法，就有可能出现刑讯逼供或者变相刑讯逼供的可能性。
讯问人和记录人经常出现的问题有，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一侦查人员，同时讯问多名犯罪嫌疑人的问题。这里有个小窍门，就是对同一时间段或相近时间段的讯问笔录中所载明的时间和侦查员姓名列表统计，对比之下有时就能发现时间交叉或者人员交叉等情形，一但发现这些问题，公诉人往往很难解释。
另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是案件来源及到案经过，综合了立案及破案的简要过程，我们审阅的目的是要通过到案经过了解犯罪嫌疑人是否具有自首、立功等法定的从轻减轻情节。特别是司法解释规定的非典型自首情形，就是侦查机关或侦查部门的侦查员电话通知犯罪嫌疑人到指定机关或部门接受调查，犯罪嫌疑人自行前往，并在第一次讯问中如实供述主要犯罪事实的。司法实践中，公安机关在出具这种情况的到案经过中都会写传唤到案，而并不说明是如何传唤的，如果仅是通过侦查机关出具的到案经过和讯问笔录，根本无法看出还有自首情节，这就提醒我们在会见犯罪嫌疑人时，一定问清犯罪嫌疑人是如何到案的。因为这里就可能隐藏着一个自首情节，对最后的量刑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2）是否存在笔录“拷贝”现象
所谓笔录“拷贝”是指，同一名犯罪嫌疑人前后笔录内容复制或者不同犯罪嫌疑人之间笔录的复制。这种情况一个突出的特点是部分笔录内容高度一致，甚至标点符号、修改部分都一致。这一现象不仅发生在犯罪嫌疑人的讯问笔录上，而且犯罪嫌疑人的讯问笔录与被害人、证人的询问笔录进行交叉比对时，也会发现“拷贝”现象。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与被害人、证人的陈述高度一致，同一人所作的前后陈述高度一致，这种情况都是不符合逻辑和常理的。因为不同人对同一问题的回答居然在遣词造句和语句顺序上完全一致，即使是串供也难以达到如此高度的一致。很显然，这种言词证据可能就是侦查机关将其中一个人的陈述复制粘贴后让其他人再签字画押。
如果我们在阅卷时发现了这样的问题该如何处理呢？我的建议是将该问题在法律意见中提出并提交给办案检察官或者法官，以引起他们的高度重视。一般对于这种笔录高度一致的拷贝现象，都会责令侦查机关重新复核，如果不能有合理解释，不被采信的可能性较大。但我们也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如果仅仅是笔录高度一致，有拷贝这种嫌疑，但是其他证据足以证明犯罪事实存在，被认定为犯罪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3）笔录的修改变造问题
我们在阅卷时，如果仔细分析字里行间，有时会发现“句号”改成了“逗号”，后面又出现一段话，而且这段话在书写方式上与上下文书写方式有所不同，或者索性将前面的话划掉，直接再写上新的内容。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就要考虑是否存在变造笔录的可能。而现实中由于侦查人员在讯问时对问题考虑不周全、问话不到位的事情经常出现，一些不负责任的侦查人员图省事，就直接添加的情况时有发生，应当在阅卷时引起我们的重视。
（4）笔录形式要件是否合法
也就是要看笔录是否有两名侦查员签字，讯问聋哑人、不通晓当地语言文字的犯罪嫌疑人是否有相应的翻译人员，讯问未成年人是否有法定代理人在场，笔录是否经犯罪嫌疑人进行核对签字等。有些犯罪嫌疑人由于文化水平的原因不能独立阅读笔录，这时就要由侦查人员向其宣读，但司法实践中，有些直接就让犯罪嫌疑人进行签字，而没有进行宣读，或者应该进行宣读的还签“以上看过记得对”。还有就是嫌疑人的签名是否有异样，曾经遇到过笔迹明显不同的，所以这些都是我们作为刑辩律师应该注意的点。
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上述任何一项出现问题，均属于收集程序、方式存在瑕疵，需要经过补正或者作出合理解释的，如果不能补正或者作出合理解释的，不得作为定案的依据。
（5）同步录音、录像的问题。
法律规定一般刑事案件中，侦查人员可以选择执行对讯问过程的录音录像措施。但对于可能判处无期徒刑、死刑的案件或者其他重大犯罪案件、职务类犯罪案件，应当对讯问过程进行录音或者录像，且录音或者录像应当全程进行，保持完整性。对于提供了同步录音、录像的，我们辩护律师要查阅，尤其是犯罪嫌疑人对讯问过程提出质疑的，比如说的不记、记的和说的不符、有刑讯逼供情况的等等。
这里透漏一点，检察机关办案人对于同步录音录像很少会认真的查阅，所以，我们要是能够从同步录音录像中看出问题是不是就先了一步呢。
（6）询问被害人、证人笔录。
1.被害人的陈述同样要审查形式要件，故不再赘述，主要谈一下对于被害人陈述重点要注意些什么。被害人由于与犯罪嫌疑人和案件处理结果具有直接的利害关系，因此对于被害人陈述的内容要结合其他证据进行甄别，审查判断其陈述是否真实。比如说有些涉财案件被害人会夸大损失，司法实践中，如果没有其他证据证实，仅是一对一的证据情况下，公诉机关很多时候会采信被害人，这就要求我们通过找到其陈述的矛盾点，不符常理处来论证被害人陈述的不真实性。
2.《刑诉法》第六十条规定“凡是知道案件情况的人，都有作证的义务。生理上、精神上有缺陷或者年幼、不能辨别是非、不能正确表达的人，不能作证人。”需要注意的是，处于明显醉酒、麻醉品中毒或者精神药物麻醉状态，以致不能正确表达的人，不具备证人资格。尤其是在对吸毒人员所做的询问笔录，我们就更要特别注意这点，看其作证时的状态是否为刚刚吸食过毒品，如果是这种情况，该证人证言是否能够采用有待商榷，理论上是无法作为证据使用的。对于证人的询问笔录审查，主要强调一下对证人的询问应当个别进行，这就要比对多名证人的询问笔录时间和侦查员是否存在重合，是否存在拷贝笔录，在证人较多、场面比较混乱的案件中，对各证人所处位置可以绘制图画，再结合其陈述的内容来找出陈述的矛盾点。
对于以上言词证据还要注意一点的是，对于笔录中存在修改的地方，是否有被讯问人、被询问人的确认，通常都是要有被讯问人、被询问人按捺手印进行确认修改内容，尤其是表达意思差异很大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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